我想到，標語口號始終是中國人須臾不可離開的東西。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人，許多標語至今不忘，包含血淚，也令人發噱﹕"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十五年趕超英國"，"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練好鐵腳板，打擊帝修反"，"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筆者活了幾十年，只是在香港的這幾年，完全遠離了標語口號，當然幾乎天天有的示威遊行，少不了有標語口號，不過，它們是喊給當局聽的，作爲平民，我只是旁觀者。

在中國大陸就不一樣了，主要還是給百姓看的。常常在大陸城鄉四處採訪，記下不少標語口號。在農村山鄉，見到最多的就是關於計劃生育的。

各類口號

"一人結紮，全家光榮！"（不知道結紮有何榮可光）

"少生孩子多種樹，少生孩子多養豬！"（在北京郊區延慶靳家堡所見）

"國家興旺，匹夫有責；計劃生育，丈夫有責！"（在安徽歙縣許村公路邊農戶牆上，白底紅漆所刷）

"結貧窮的扎，上致富的環！"（結紮能根治貧窮？上環能帶來富裕？）

"該扎不扎，房屋倒塌；該流不流，扒房牽牛！"（看來，這裏的計劃生育工作，採用暴力手段結紮或人工流產已習以爲常，"扒房牽牛"卻是違法的）

"普及一胎，控制二胎，消滅三胎！"（浙江省天台市坦頭所見）

"一人超生，全村結紮！"（四川省西昌市禮州所見，但如此懲罰合法嗎？）

"寧要家破，不讓國亡！"、"一家的事再大也是小事，一國的事再小也是大事！"（山東省菏澤的計劃生育標語，愛把家國對立）

"寧可血流成河，不準超生一個！"（河南省汝南和正陽一帶時有所見，令人恐怖）

"一胎生，二胎扎，三胎四胎——刮！刮！刮！"（黑龍江省靠近俄羅斯的大五家子所見，有點張牙舞爪了）

在河北國道，看到一條標語﹕"不得襲擊警車"，在河南高速公路上看到另一條標語﹕"搶劫警車是違法的"。坐車經過看到如此標語，難免心驚肉跳，警車都經常被襲擊，何況自己乘坐的是"民車"。

在遼寧省阜新市八道壕有一條標語﹕"大力發展散裝水泥，是我們的基本國策！"從未聽說"發展散裝水泥"，也是基本國策。

陝西有一條標語是﹕"武裝抗稅是非法行爲"，那麼和平抗稅難道是合法的？浙江有一條標語是﹕"偷稅漏稅，來世罰作尼姑"，很明顯對尼姑存有偏見。

「雙關」標語

鐵路上﹕"橫臥鐵軌，不死也要負上法律責任"；
屠宰場﹕"以江澤民的三個代表理論指導我們的屠宰工作"；
鄉政府外牆﹕"集體上訪違法，越級上訪可恥"。

在北京城，立交橋上懸掛橫幅標語﹕
"高舉鄧小平理論偉大旗幟"，邊上藍白色的交通標誌卻是﹕限高4．5米；
"緊密團結在以江澤民爲核心的黨中央周圍"，邊上的交通標誌﹕保持距離；
"加速社會主義現代化進程"，邊上的交通標誌﹕限速40（公里）。

江蘇高郵公路邊小店張貼着﹕吃飯補胎（修補車胎還是滋補人胎？）。

上海浦東新區浦東大道上垃圾分類標語﹕垃圾分類，從我做起！（人都成了垃圾了）。

坐車路過山村，經常會遇到這樣的事，在拐角處白粉刷的標語是"投案自首是罪犯"，讀到這裏正讓人驚愕，車子一拐，原來還有半句在彎角另一頭﹕"分子的唯一選擇"；在南寧市區草坪豎着一塊牌子，第一行寫"開展創造"，第二行寫"性的活動"。

融入生活

如今，中國人的標語口號已出現融入生活的趨勢，舉一例﹕"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最近又有一例﹕"女人不作，男人不愛"。"作"是地道的吳地方言，已流傳到北京、東北，時下十分流行。北京女作家張抗抗前不久推出新作《作女》，一時洛陽紙貴。"作"念平聲，是男人形容那些喜歡折騰、自不量力的女人，常常帶有貶義。

這種趨勢的變化，對離不開標語口號的中國人而言，或許是一種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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