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報消息】(人民報記者甄卿之綜合報導)25年前愛子被拐走,10年前丈夫因思子過度而自殺,一個失去了獨子和丈夫的女人,熬過難以承受的悲苦和孤獨,她就是照片上那位懷抱愛子的漂亮媽媽張雪霞。 據《中國青年報》2016年3月23日報導,1991年12月29日,正好是張雪霞黃曆27歲生日。這一天在貴州都勻,張雪霞3歲零4個月的獨子宋彥智被人販拐走。一串小腳印消失在勻城電影院門口,這是張雪霞所知的兒子最後蹤跡。 張雪霞喜歡帶着兒子拍照,智智從滿月開始,每幾個月就有一張相片留念。 幼兒園的老師讓小朋友帶枕頭過去,張雪霞送去了一個自己親手繡有「宋彥智」的粉紅色荷葉邊的枕頭。 她給智智訂鮮牛奶,給他手織了好多可愛的毛衣………25年來,所有的甜美回憶都成了張雪霞心中的最痛。 最初幾年 無法回憶孩子丟失的那一刻 丟失孩子的最初幾年,她根本無法回憶最讓她心碎的那一刻。 孩子丟失的前一天晚上,智智被外公抱走時,她想起來外公沒拿牛奶,追着他們出了院門。她在路口追上他們。「牛奶晚上喝一半,明早再喝一半。」這些看似和「被拐主題」無關,卻是張雪霞和智智相處的最後情景,她像過電影一樣,每一幀都不忍心放過。 第二天。「楊婆婆跑來說智智不見了,我看了表,是下午兩時差7分。」此時智智已經不見快兩個小時了。頭一天晚上智智的外公把智智接去自己那兒睡。中午,和外公一起生活的楊婆婆去馬路對面的公廁上廁所,智智跟了出去。楊婆婆回來後才知道智智也出門了。 外公去火車站找,夫妻倆去汽車站找,大雪冰凍,汽車站沒發車。張雪霞又跑回智智外公的住處找。她發現,一串小腳印消失在不遠處的勻城電影院。 夫妻倆很快報了警,並給當地電視臺發尋人啓事。從下午到深夜,張雪霞一直在街上大聲呼喊。聽到哪家有孩子哭就去敲門,被罵被打都顧不上了,要親眼看了才放心。 隨後幾天,夫妻倆發動親朋好友,在火車站堵,來一個車就上去一一盤查。單位也派車幫他們去都勻市下面的鄉鎮找。 路很泥濘,雪水浸溼了張雪霞的雙腿,一天到晚奔波下來,張雪霞卻一點東西也吃不下,只覺得喉嚨是梗着的,她一度從100多斤瘦到了70多斤。 「像一把刀插在這裏。」回想起那種疼法,她手撫胸口。「想他的心驅也驅不散。」經過25年,回憶起被命運重擊的那一刻,她已不再嚎啕大哭,眼淚只是一點點的、細細的流出來。 不想再生 只想把丟失的兒子找回 有人勸她再生一個,但對丟失孩子的張雪霞來說很難。「我太愛這個孩子了,就想着把他找回來。」張雪霞說。 於是她選擇繼續尋找丟失的孩子。 最近一次外出是2016年的1月23日,大多數人就要返鄉團聚過年,她卻即將外出。 到元宵節那天,她已經出門整整一個月了。一個月裏,她在火車站發尋子卡片和廣告,和福建安溪縣公安局的警官一起聯繫知情人,並陸續接受多家媒體的採訪。 種種努力被證明頗有成效。各種問候和線索不斷湧來,但真正有價值的線索卻少之又少,可她仍不敢放過任何一個電話和短信。 其實找了25年,所有能想到的方法她都試過了。她2014年就上過《等着我》,2000年就和當時還在世的丈夫宋懷南將DNA錄入公安系統的數據庫。 人販告訴她 到福建安溪找孩子 1992年,都勻警方抓獲一名人販羅某,有兩個未成年目擊證人分別指認羅某就是抱走智智的男子。 這個文弱的母親好求歹求,參加了羅某的審訊。審訊結束,眼看人就要被帶走,羅某還是沒有交代智智的情況。 張雪霞急得堵住他:「我跟你無冤無仇,你到底把我孩子帶哪裏去了?」人販沒說話。「你家裏有什麼困難,我可以幫你。」她又轉而好語哀求,人販還是沉默。 「你不要忘了,你也是有老有小的。」張雪霞這句話震撼了羅某,他開口了:「你去福建安溪找。」 到執行死刑前,根據羅某的交代,警方找回都勻當地3個被拐的孩子,但羅某並未正式供認拐賣智智。看到一線希望的張雪霞憑羅某的口頭線索去找打拐辦,打拐辦讓她去找公安局。公安局又說人販子已經槍斃了,這不是我們的管轄範圍。 看到有關單位這樣踢着皮球,智智的父親宋懷南便自己去福建一帶尋找。由於語言不通,村民排外,線索渺茫,毫無成果。 與此同時,張雪霞在家給各相關部門寫信,再三懇請他們不要放棄這個線索,標題用的是急切的3個字「求!求!求!」,配上大大的感嘆號。 但隨着時間流逝,希望一次一次的破滅。 丈夫尋子未果 得了抑鬱症 宋懷南曾經去過福建、廣東、廣西、雲南、北京等地找兒子,曾經被搶、被村民趕,夜裏睡在大樓裏,被保安一巴掌拍醒…… 智智丟失的日期是12月29日,到了歲末年初,宋懷南格外煩躁。他曾經想買輛車用來找尋智智,但因爲家裏沒錢只好做罷。思子心切的他使用偷車的手段,但是幾次都被抓。 遍尋不着兒子的宋懷南,在2004年得了抑鬱症。面對看不到盡頭的尋找,這個可憐的父親在2006年選擇跳樓自殺了結這一生,死後留下8字遺言:「我只要我兒宋彥智。」 在張雪霞最傷心的時候,宋懷南曾開導她要好好活着,這樣兒子回來才是一個完整的家,但沒熬到最後的是他自己。 樂觀面對殘酷現實 希望變得很簡單 在遭遇了這一切難以想象的失去和痛苦之後,尋子的願望讓張雪霞仍堅強的活着。她的希望變得很簡單:兒子活着就好,見一面就夠了。 在她身上很難看出來命運帶給她的創傷。她細膩,但並不脆弱悲觀。她常因一些小事面露欣喜:可愛的小狗、一杯好茶、天井裏兩排綻放的蘭花。 面對失去愛子和丈夫的悲苦,她能夠通過回憶過去美好生活的細節來中和殘酷的現實。 沒學過畫畫的張雪霞,還根據照片和想象,手繪了智智不同年齡的肖像。所以她對線索裏發來的照片有一種讓人懷疑的自信,有時候僅僅是看一眼,她就說「不像」。當然,有條件的話,她還會讓對方通過手機發來照片,看有沒有痣。 有記者擔憂的問她,25年了,長相肯定變了很多,一眼不會看錯嗎?張雪霞用慢而平和的調子說:「他的樣子、神態我記得很清楚,可以看出來的。」和智智共度的1,300多天,一句童言、一次皺眉,張雪霞都記得清清楚楚。 尋子過程中,前後有4個孩子走到檢驗DNA這一步,但最終證實都不是智智。也有尋家的孩子打電話來,她會先問問孩子身上的特徵。 對那些提供模糊線索的好心人,張雪霞只禮貌的表示感謝。有的熱心人不理解,甚至不滿,覺得張雪霞沒有表現出新聞裏寫的那種尋子的熱切。沒有名字,沒有具體地址也沒有照片,如果這樣的信息都要去跑一遍,張雪霞覺得自己「會找不過來」。 這種平靜和剋制,張雪霞保持到了找到兒子的最後一刻。 看着類似胎記的照片 興奮地睡不着覺 當那個曾經發來元宵祝福的廣東青年又發來一張新的照片時,張雪霞心裏一顫,那是他屁股上胎記的照片。「一看就是我兒子那種形狀,任何人模仿不出來,像飛燕,又像上嘴脣。」多年來,她第一次按捺不住激動,立馬給姐姐發了條短信:「我找到智智了!」 這一晚開始,連着好幾晚,她都失眠了。在深夜,她把他發來的照片反覆研究,放大再放大,逐一觀察眉毛、眼睛、耳朵…… 其實4年前,這個廣東青年就加過張雪霞的QQ。從懂事起,他便知道自己是被抱養的,所以格外關注尋子新聞。那時張雪霞問他左手有沒有痣。「打擾了,左手沒有痣,特徵不對。」之後4年裏便沒再深聊。 今年過年後,張雪霞的故事再次被廣泛報導,這個年輕人現在的親戚看新聞裏的小孩和他很像,鼓勵他再試試。他左手沒痣,但右手有一顆。 「會不會是記反了?」他問張雪霞。張雪霞邀請他來貴州比對DNA,心裏一遍遍勸自己不要「高興太早」,但仍連續失眠,莫名激動。 今年3月3日晚上,張雪霞又一夜沒睡。經過和養父母溝通,這名廣東青年買了第二天早上7時多出發的火車票。6時剛過,張雪霞小心翼翼的撥通了他的電話:「你起了嗎?」張雪霞怕他睡過頭了。他說:「阿姨你放心,我答應了就一定會來。」張雪霞興奮極了,她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 中午,張雪霞早早到了火車站。她跑到地下出口去接,希望孩子一下站臺就能見到他。人很多,他說自己穿黑衣服黑褲子,帶一個黑色拖箱,張雪霞來回望沒有找到。通上話的時候,他已經走上了南廣場。 上週還沒找到孩子的時候,有一個記者問張雪霞,見到智智後,第一句話想說什麼。張雪霞說想問他這麼多年怎麼過來的?有沒有得到愛?有沒有受苦?但實際上,張雪霞見到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你累了吧?我來幫你拿包。」 大概7個小時後,25年的尋找,迎來了最終的高潮。那時張雪霞正和這個當天剛到貴州的青年一起吃飯。這邊的菜辣,他一邊吃一邊流汗,張雪霞一直拿紙給他擦臉,兩人很親近,不像剛剛見面。 晚上8時25分,都勻市公安局打來電話,他們比對了這名青年和張雪霞夫婦的DNA資料,經鑑定,他與張雪霞和宋懷南確是親子關係。 這一刻之前,張雪霞一直處於一種興奮、希望、疑慮和壓抑的混合情緒中。這一刻之後,終於可以放心哭了。 張雪霞抱着智智,在飯桌上哭成一團。媽媽給兒子擦眼淚,兒子給媽媽擦眼淚。原來張雪霞真的記錯了,智智的痣就是在右手,當年被她當作依據的那張照片洗反了。智智說:「我長大了,不會丟了。」 第二天,來到父親宋懷南的墓前。連着幾日天晴,這天清晨下了場小雨,智智跪倒在父親墓前。 經歷了25年尋子的漫漫長路,張雪霞已經不哭天喊地,也不會怨天尤人,除了人販子,她不再恨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