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滬閔高架,沒開幾公里因爲過了半夜12點要封路維修而被趕了下來。在地上磨蹭到了延安路高架,心血來潮,說去亞洲第一彎看看,瀕臨外灘,打開了手機的拍照功能,沿着原來的路線,結果一頭扎到一個隧道里了。回想了以前的新聞才想起來,亞洲第一彎已經沒了。不知爲何,想起我以前的小學也沒了,不禁悵然,但想起我有一個朋友,小學,中學,高中,幼稚園,老家,爺爺奶奶家,外公外婆家都不在了,不禁釋然。我一個朋友說,看來上海人不配有鄉愁。可能中國人都不配有鄉愁,爲活的更好離開故鄉,彷彿只有離開故鄉才能活的更好,沒成功永遠漂泊,成功了在別處紮根,有雅緻的故鄉都沒了,沒雅緻的不願回故鄉。那些在大城市出生的人可能幸運些,因爲故鄉不在千里外,但你在這個城市裏成長的痕跡都沒了,經常有朋友坐在車上說,誒誒誒,我以前小學在這,我扭頭一看,XX豪庭。對於這些人,我只能安慰他們說,我聽說過一個故事,有個外國人在上海上班,人家問他,你什麼國家來的,那哥們憂傷的說,我的國家曾經叫南斯拉夫。相比起那哥們,至少這裏還叫上海,並沒有因爲很多人下海了而改成了下海,這是我們的幸運。
從隧道里上來,好在外灘還在。開過外灘三號,我今年才第一次去過,因爲做一個採訪。再往前一些,上海都已經有了華爾道夫酒店了。看來只要你富有,上海就能愉悅你。我穿過了淮海路,來到盧灣區。可是盧灣區已經沒有了。我雖然是一個鄉下人,但是對盧灣區還是有着深厚的感情,基本上進城來談事一大半時候都會約在盧灣區,現如今,這裏是黃浦區了,想起自己快開到了黃浦區的新天地,一時有些不習慣。但話說黨的一大遺址都在盧灣區,既然連黨都不在乎,咱還有什麼可留戀的,反正我們也習慣了,該改革的永遠不改革,不該改革的一直在改革。開過黃浦區的淮海路,想取道華山路去徐家彙,結果開一半,自古華山一條路,如今還是在修路,繞道了以後直接去了古北。那裏有一些開的晚的碟店。
古北在上海算高檔的住宅區,很多老外生活在此,估計是因爲古北離開機場很近,一旦時局不穩,他們能以最快的速度到機場。我在路邊停下,突然有個喝醉的年輕人大喊,誰讓你停在這裏,開好車就能亂停啊,滾,滾。我看那家碟店已經關了,便自動滾開,往前開過了仙霞路,看見了三個喝了些酒的姑娘,她們互相攙扶,踉蹌走着。我在前面幾百米停下車來買碟,他們對着我的車大罵道,有錢人了不起啊,開好車了不起啊,你們沒一個好東西。
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自己開的車,一臺幾十萬的常見黑色轎車,在這個滿眼名車的大都市裏,真有那麼好麼。可能因爲我以前都是關窗開車,所以不曾聽見外面說話。我不知他們爲什麼哀愁,反正我若在這個城市裏艱難生存,我未必不需要發洩。還沒走幾步,一臺白色的敞篷林寶堅尼從邊上開過,駕駛座上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我嚇得忙轉身看三個姑娘,虧得其中一人在扶牆嘔吐,還有兩人在拍她後背,誰都沒有看見。
到碟店前是一片綠化帶,我看見一個小夥子揹着兩個大麻袋在撿礦泉水瓶,我走過時他正好轉過身來,戴着太陽帽和口罩,帽檐壓很低。明顯他不想在白天出來,也不想讓人看見。我想他們也許是那些無數給家裏發短信說「我在上海,活的很好」中的一員。我移開視線,走進碟店,碟店裏的夥計說,帥哥,《建黨偉業》看過伐?
我說,我一直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