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比亞口中的媽媽與兒子。(圖片由作者提供)

【人民報消息】大概在三年前,終於有機會與熱比婭和她的丈夫接觸過一次,這對恩愛夫妻留給我的印象甚爲深刻。當時,熱比婭第一次來東京,我們幾個在日蒙古人一起去聽她的專場演講。也許是早年的社會環境以及家庭遭受的迫害所致,熱比婭上學時間並不長,屬於那種受教育程度不高的女人。但是,她身上卻有一股樸實誠摯,平易近人的氣息,加上她的美貌與和善,烘托出一種無形的巨大親和力,蘊含着難以言表的神奇品味。

我隱約感覺到,她之所以能爲了民族事業而拋棄一切榮華富貴奮鬥至今,很大程度上是她丈夫對她的魅力和影響所致。小時候,熱比婭的父親是個小商人,後來在共產主義運動中資產被全部沒收歸公,熱比婭跟着母親流浪到南疆。由於她長得很漂亮可愛,被一個維族地方小幹部看中,在答應供養其全家的條件下,熱比婭嫁給了他。當時,那個維族幹部給熱比婭在戶口上改了年齡,因爲她比法定婚齡小兩歲。婚後他們之間有了幾個孩子,生活還算溫馨平靜。但是,問題出在熱比婭的商人血統和經商天賦上,她開始私下做生意,並且很快就成功了。在那個市場經濟還不發達的時代,她在幹部家屬之間銷售女式內衣,都是那種在當時的國營商店裏買不到的款式,結果生意興隆,她的月收入居然超過了丈夫工資的四五倍。看來,熱比婭不愧爲商人的女兒,經商的才能與生俱來。不幸的是,那個年代是不允許個人經商的,因爲那是資本主義尾巴,屬於顛覆社會主義制度的危險行爲。政府終於出面過問了,當然也牽連到了她的丈夫,他面臨兩種選擇,開除公職或與熱比婭劃清界限。她丈夫無奈做出了離婚的決定,當時把熱比婭嚇壞了,據說,她撲過去緊緊抱住丈夫,哭泣着懇求他不要拋棄自己,卻沒有任何效果。就這樣,熱比婭的第一任丈夫爲了保住職位,被迫與熱比婭離婚了。這件事好像對熱比婭打擊很大,也讓她產生了對政府當局的抱怨心理,更產生了對那些服務於政府且唯命是從的男人們不信任的情緒。

還好,後來改革開放了,個人可以經商了,熱比婭如魚得水,盡情施展着她對商機的敏銳判斷和卓越的經商才能。很快,三十幾歲便躋身於全國首富前幾名,再加上她的美貌,她開始慎重考慮自己的婚姻問題,打算找個可靠的好男人做丈夫。也就在此時,她遇到了現在的丈夫,他因民族問題長期坐牢,剛剛出獄不久,而且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份子。有人說,很多愛情往往都是互補型的,每個人都渴望在愛人身上追求到自己所欠缺的東西。只有小學文化程度的熱比婭,自然青睞知識份子,再加上他是一個有勇氣對抗政府的人,這更讓熱比婭欽佩。用熱比婭自己的話說:「這樣的男人,決不會聽從政府的指令去拋棄自己的妻子,這才是我該嫁的男人」 不過,事情有過一段曲折,見過幾面以後,對方沒看上熱比婭,可能是覺得她缺少文化氣息吧。這下可激怒了熱比婭,她緊追不放,也許出於逆反心理,一個不把她的錢財放在眼裏的男人反而更讓她着迷。終於,熱比婭使出了最後的絕招:「我是沒受過多少教育,我可能確實平庸,我沒有別的,只有兩樣東西-----財富和美貌。我願意把我的所有財富和美貌全都獻給你。」

看似樸實俗氣的話語,卻滿含着一個女人爲了愛情可以捨棄一切的執著和真誠。男人很無奈,被熱比婭的幼稚無邪和倔強執著所打動。也許,只有這種內心純淨的女人,才可以打動一個老成睿智的知識份子。他可以不太在乎她的財富,甚至可以不太在乎她的美貌,但卻無法不在乎一顆倔強執著卻也清澈見底的心。現在,這顆心焦急地袒露在他面前,無遮無掩,誓言獻出她所擁有的一切,期待着他的接納。我們可以想像,在老成持重的政治精英眼裏,這一刻的熱比婭已經化作世界上最純淨的天使了。這大概也是一種互補,一種性格的互補,老練被稚誠所征服,深邃被清新所灌溉,豁達被倔強所滋潤。然而,熱比婭萬沒想到,當這個「政治犯」加「民族主義者」愛上她的時候,她便踏上了一條不歸路,一條政治之路,一條拯救維吾爾民族的抗爭之路,在這條充滿坎坷和荊棘的抗爭之路上,她將與這個男人並肩終生。


熱比婭的丈夫
婚後的生活中,每天茶餘飯後,丈夫總是滔滔不絕。他並不是談論汽車洋房,也不是評論誰賺錢升官,而是闡述分析着維吾爾民族的命運和危機,這些都讓熱比婭耳目一新。日積月累,熱比婭徹底被「洗腦」了,她從丈夫那裏了解到了很多關於維族的歷史知識以及現狀危機。當時,「升官發財」之夢充斥於世,一個憑着自己的才智已經「升了官」,「發了財」的女人,在自己丈夫的影響下,卻找到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人生追求-----拯救民族。這種追求,使她捨棄了官位,拋掉了財富,甚至犧牲了自由。可以這麼說,熱比婭不但嫁給了他,也嫁給了他的思想和理念,這種思想和理念給她帶來心靈的滿足,給她帶來坐牢的厄運,也給她帶來「維吾爾母親」的殊榮。當熱情和執著嫁給了思想和理念,她便成了維吾爾之母。

三年前在東京見到熱比婭時,閒聊中我問她去美國的感受,她居然兩眼發亮地說:「我到美國的兩個星期之內就發現,做這個也可以賺錢,做那個也可以賺錢,商機太多了。」 我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心想不愧爲商人,真厲害,她可以輕而易舉地發現那些我們常人無法感覺到的商機。但是,她話鋒一轉,嚴肅認真地說:「不過,我沒有精力和時間做買賣了,我們必須得拯救民族於危難,這才是當務之急。」 看到她丈夫在旁邊叼着一根菸滿不在乎地微笑着,讓我默默感慨,人生真是琢磨不定啊,每個人的命運都有着不同的軌跡,每條軌跡上都暗藏着突變,每個突變上都蘊含着苦難和光輝。

我正在默默感慨,熱比婭突然微笑着,隨手拉過來一個站在她身邊的蒙古青年說:「來!照個相嘛,留念嘛,媽媽和兒子嘛。」 大家忍不住又哈哈大笑。熱比婭看起來總是很樂觀開朗,總是很和藹可親,就像一個隨處可見的普普通通的母親。我舉起照相機,給「媽媽和兒子」拍了照。回家的路上,那個蒙古青年的妻子好奇地對我說:「她爲什麼對一個陌生的小夥子說媽媽和兒子呢?是不是她很思念在中國受迫害的兒子呢?」 我回答說:「也許是吧,據說包括人類在內的所有哺乳動物,在母性的能量無法得到釋放的時候,在失去自己親生孩子的時候,往往會對別的小動物特別關愛,以便渲泄心中積蓄壓抑太久的母愛。」 朋友的妻子沉默了一會兒,好像用手輕輕揉了幾下眼睛,大概是在擦眼淚吧。爲了打破沉默的尷尬,我接着說:「英雄,是要付出犧牲的,熱比婭選擇做維吾爾民族之母,當然就要放棄做一個『普通的好母親』。 也許,這就是偉人與普通人的不同之處吧。」 朋友的妻子輕輕點頭,我卻陷入沉默。


熱比婭的長子
我想到美國大片《斯大林格勒》裏的一段獨白臺詞,是談富有和貧窮的:「在財產上,有些人富有,有些人貧窮;在知識上,有些人富有,有些人貧窮;在智能上,有些人富有,有些人貧窮;在技能上,有些人富有,有些人貧窮;在愛情上,有些人富有,有些人貧窮。」 也許我們每個人都會偶爾沉思自問:我的人生是富有還是貧窮? 熱比婭,雖然小時候很窮苦,沒上過幾年學,但是,她的人生卻豐富得令人羨慕。歷經坎坷,她最終獲得了愛情上的富有,然後和自己所愛的人一起,把所有的愛都注入到維吾爾民族當中去了。在時代的風雨中,她曾是一個顛沛流離,幾經沉浮的普通維吾爾女孩,現在她是維吾爾的母親。她的心裏不但裝着屢遭迫害的親生子女,也承載着整個民族的悲歡榮辱。

在網絡上,曾經看到過很多對熱比婭的誹謗和誣衊,惡毒的謠言鋪天蓋地,甚至充滿人身攻擊。不過,我對這一切早已習以爲常,他們也在無休止地誹謗誣衊着近現代上的蒙古英雄們。做人,應該誠實,即便是政治觀點不同,也不該通過製造和散佈謠言的方式攻擊對方,這是最起碼的道德準則。無奈,很多人的道德修養還有待於提高。

回家以後,我一直在想,如果將來有機會,我要寫一部有關熱比婭的紀傳體小說,這是一個很好的題材。寫人性,寫愛情,寫母愛,寫一個抗爭不屈的民族,寫這個民族的執著而倔強的母親。

[附圖:「媽媽和兒子」(熱比婭與蒙古青年在演講會後合影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