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山下鄉的年代,本人曾插隊落戶。每天晚上總會有很多農民會聚在我們「家」裏。經常也會有村民請求我們代讀代寫家信。知識青年的家就是村莊,生產小隊的文化中心。一天晚上,一個村民帶來一封兒子從部隊發來的「家信」要我們讀讀。信中寫道:「親愛的父母雙親大人:兒子正在積極地爭取入黨提幹,請快把我們家血淚斑斑的家史給我寄來,這對兒的進步和前途非常重要……」
我們忍不住笑了說:」你兒子還蠻會寫啊。「這個老實把焦的農民正巴答巴答地抽著他的旱菸鬥。他緩緩地拔出菸嘴說,」那裏,他識幾個字?還不是班長,指導員的替他寫的。我也是來請你們幫我回封信的。「我們說,那就請你說說你們家的血淚斑斑的家史吧。老實說,我們這些知識青年就是希望,甚至是渴望著,收集到有真憑實據的我們身邊熟悉的人們的血淚斑斑的家史來維持和增強我們的階級觀念和對毛老頭子的信念,忠誠。聽了我們的要求,這個老貧農一邊磕著菸斗,一邊費力地思索著。過了半晌才說:「那裏有啊,血淚斑斑的家史……沒有啊。」
我們急忙啓發他:「我們莊上的地主沒有欺負過你?「
又過了半晌說:「哎喲,他不跟我們差不多嘛,也要幹活,強不到那去。那個欺負那個喲。那個人就是脾性急一些。」
我們想著法子啓發他:「那就說說舊社會的苦日子吧。「
又思索了一會兒說:」你們不知道啊,那時的日子比現在好多了,那象現在怎麼苦哇……「接著他就越講越來勁了:」現在是過的什麼日子唷?現在人吃的還不如那會子牛吃的好。「「那麼人吃什麼呢?」「人吃的就不用說了。你想想看,地主就指望你給他幹活呢,不給吃好,誰給他幹哪。就說牛吧,農忙季節,煮黃豆加在草料裏喂。現在生產隊的牛吧,真可憐,三條也頂不上地主的一條大犍牛……」
好了,到此,我們已經知道這個老貧農會繼續說什麼了。我們都聽熟了。每當生產隊裏開憶苦思甜大會時,一開頭時,大家還能照著報紙文件的套數鸚鵡學舌一般地發言。可是一旦講得放開了,就不對頭了。仔細聽聽,都是在講五八年,五九年大躍進,大食堂的年代的苦。上級逼著放衛星,基層幹部就虛報高產。高豐產導致高徵購,收穫的糧食都不夠上交公糧。再加上大食堂胡亂糟蹋糧食。很快口糧吃光了。結果老百姓沒有吃的,有的村子整村子的人都餓死了,成了鬼村。等到政府發現事情嚴重了,不得不開倉發救濟賑災時,很多老百姓都餓得爬都爬不動了,有些地方只得派部隊往下發送……越說越離題,還要加上幹部作風問題,隨意吊打羣衆,多吃多佔,搞腐敗……本來是要訴舊社會苦的,結果變成了訴共產黨的苦了。幹部們跟我們苦笑著解釋:「老農民沒文化,覺悟低。」
其實,這個情形絕不是偶然的。相反,這是非常普遍的。我和我的同學們,朋友們插隊落戶,參觀訪問所經歷的很多農村生產隊都是這樣,俯拾皆是。
我們當時都很有些苦悶。怎麼去理解毛老頭子在「湖南農民運動考查報考」中的論述?爲什麼我們這麼多的插隊落戶知識青年經歷的,了解的情況和共產黨多年的隨時隨地喋喋不休的宣傳教育相去這麼遠,甚至是大相庭經。毛老頭子提出念念不忘階級鬥爭。可是,共產黨這麼多年的反覆宣傳,也就只發倔出了一個黃世仁,一個劉文采,或者說,樹立了兩個壞的最高典型。到頭來,已證明,這兩個寶貝竟是共產黨對中國政治文學藝術上的「發明貢獻」。喜兒原本只是要求黃世仁給一個正式名分,經過歷代御用文人們的加工製作才形成了這一組經典的階級矛盾和階級鬥爭的人物形像。劉文采則基本是政治文學藝術臆想創造。網上文章多了,不用我再說了。論黃世仁和劉文采對中國共產黨之革命成功和政權鞏固的貢獻之大是怎麼褒獎都當之無愧。我並不是要說,那個時代就沒有黃世仁和劉文采似的人物。人類社會永遠都會有流氓惡棍。國民黨統治末期的腐敗也是不爭之事。我說的是,統計意義上,到底」舊「社會的階級矛盾有多激烈?最起碼的說,在我的經歷中還沒有聽到過類似黃世仁和劉文采的人物。否則,那個地方政府,甚至省政府都要自豪得不得了了。首發者是肯定要大發的。如果能發倔出更多黃世仁和劉文采,連中央政府都要如獲至寶。毛老頭子一定會興奮的批註:「已閱。很好。多年來我黨苦於只有一黃一劉。這是我黨的寶貴財富。請少奇,恩來研究,如何進一步深化發揮,發動全黨全軍全民……」云云。對於已流逝的時代,所謂「解放」之前的社會的階級矛盾和社會狀況,我們已無法經歷,也無法考察了。也許學者仍能夠去研究考證。對於搞社會學的學者來說,社會的階級矛盾激烈程度應該是可以量化的。
不過,就我們親身經歷來看,有一點是很清楚的。這就是,共產主義專制暴政倒是培養出了千千萬萬的黃世仁和劉文采,也造成了無數的喜兒。插過隊的人都知道,那些共產專制下農村幹部鮮有沒有劣跡的。一個大隊幹部,或大隊長,或書記,或會計,或民兵營長,甚至一個小隊幹部,他們要刻扣一家農戶是多麼的輕鬆。他們要吊打一個村民是多麼地隨意。他們要欺負一個民女是多麼平常。我插隊落戶所在的縣的一個公社,有一個公社付書記霸佔了一個下放戶的女兒,這個家庭,這個姑娘就是無法違抗,只得順從。多虧佔了知青運動的政治需要和階段性的政治爭鬥起伏的光,共產黨不得不找幾個典型,整治一下胡作非爲太過分的幹部。這個付書記接到縣裏的通風報信立刻就跑了。可是,每當他夜裏潛回,一個招呼,這家的姑娘就得乖乖地自動上門服務。那裏能跑啊?喜兒還能往山裏跑。共產專制下,戶籍制度,口糧配給,民兵聯防,黨組織無所不控制,一個老百姓,一個女兒家能往那裏跑啊!在農村時,我們倒是常聽到有血氣方剛而又走投無路的漢子出關外,走西口的。出關外就是到長白山深山老林裏去伐木。走西口就是到新疆去燒磚,摘棉花。那些都是共產專制管制薄弱的地區,那裏沒有戶口可以生存,就象臥龍藏虎裏的羅小虎和玉嬌龍。在內地,中國共產黨的專制制度已發達到連蒼蠅麻雀都管制起來了,喜兒哪裏可藏。地主要僱工給他幹活,就得給僱工吃好。這是起碼僱傭關係和僱工條件。不管吃飯,農民還可以走。共產專制下的幹部和老百姓的關係呢?這個專制制度控制了一切資源,而體現實施共產專制的層層幹部都是自上而下的指定的。他們只要拍好頂頭上司的馬屁,無論怎樣胡作非爲,老百姓奈何不得。馬屁拍好,總有官做。生產搞得好不好關係不大。老百姓吃得好不好也跟他們關係不大。怨聲大了,實在太不像話了,頂多換個位子繼續做。從馬列主義的生產關係論來看,這是人類歷史上最落後,最野蠻的一個生產關係。簡單說,這就是社會主義終於要垮臺的經濟原因。這些幹部既不關心老百姓的痛苦又控制著老百姓生計的一切資源,又不受制約。上世紀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的,毛澤東,中國共產黨製造的大災難活活死了至少三千萬農民。很多農村婦女都餓得月經都沒有了,能和掌管糧食的小隊幹部睡一覺換一頓飽飯吃都是情願的。在農村我們少見喜兒了嗎?別說農村,就是城裏也多的很。我插隊回城進了工廠。第一件讓人禁不住要拍案而起,難以平服的事就是一個城市喜兒的故事。那個工廠的保衛科科長強姦了一個年輕女工。這個姑娘的男朋友憤怒抗訴,爭討公道。姑娘懷孕了。這個政工幹部花言巧語加威脅利誘,加上領導關懷開導,這個女孩子也無可奈何地旁了大樹。反過來把這個小夥子坑了。且不說知青運動的全部過程不知踐踏蹂躪了多少豆蔻年華的女孩子。且不說中國共產黨的從中央到地方的衆多幹部不知踐踏蹂躪了多少文藝,醫護和服務女性。且不說中國共產黨的階級鬥爭理論和實踐還製造了成千上萬的『梁山泊與祝英臺』,還有千千萬萬的『孔雀東南飛』。這樣的社會制度,不出黃世仁,不出劉文采才怪哪。從統計意義上來說,黃世仁,劉文采倒真正是共產專制幹部典型的兩個代表。對此連陳毅都不得不坦誠,有他的詩爲證:『誰個不好色,……』中國共產黨真是偉大,培養出了成千上萬的採花大盜,中盜,小盜。毛澤東就是這個採花大盜幫的總柁主。如果說毛澤東是『新中國』一號黃世仁,周恩來的養女孫世雄就含淚做了『新中國』一號喜兒,周恩來也就強嚥門牙做了』新中國『一號楊白老。『舊』社會的黃世仁和劉文采與中國共產黨的黃世仁們和劉文采們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我特別要說的是,中國農民在共產專制下悲慘境遇真是慘不忍睹的。對於一個有良知的,見識過的人,這是永遠不能忘記,永遠不能寬恕的!現在是不是改了?「三農」問題之嚴重已是共產專制自己的報刊都無法掩蓋的問題。共產黨自己都把三農問題提到了要亡黨亡國的高度了。盤剝,欺壓農民的流氓惡霸更多了。君不見共產專制自己的報刊都反覆地抱怨吃皇糧的人越來越多了。中國共產黨年年叫喊精簡國家機構,精簡幹部人數。結果是國家機構越來越龐大,幹部人數越來越多。現在每28個老百姓就要供養一個國家幹部,勝過了秦皇漢武,清朝民國遠遜風騷。他們還要急著比別人先富起來。他們是先進分子嘛。壓在農民頭上的大山豈止三座,正在迫使農民不得不起來造反。爲了鎮壓農民造反,就要加強統治。加強統治就製造更多的流氓惡霸,就會更激化矛盾。這是一個惡性循環。只要這個專制制度不改變,中國就不可能有真正改變。君不見共產專制自己的報刊都不得不經常報導這些流氓惡霸的惡劣行徑。最近,廣州收容所(基本就是農民集中營)打死了一個忘記帶證件的大學生,引發廣泛的義憤譴責。這麼多年來,有多少農民慘死在收容所而無人問津啊!農民的命真賤哪!中國共產黨統治下的農民比印度種性制度下的賤民都不如。加上中國共產黨發動的一場場草菅人命腥風血雨的政治運動(包括最近的殘酷迫害發輪功信徒),如果把中國社會的社會矛盾統計量化的話,套用階級矛盾和階級鬥爭的語彙,在共產專制下的中國是人類歷史上,階級矛盾和階級鬥爭最嚴重最病入膏肓的地方和時代。光在滿紙謊言粉飾太平的人民日報上,字裏行間地收集一下,就是罪證確鑿,罄竹難書了。江澤民之流還厚顏無恥地宣稱三個代表,真是皇帝的新衣。不過,中國共產黨也確有與時俱進的地方。君不見成千上萬的新一代買花大盜們茁壯成長起來了。他們和採花大盜們並肩作戰,爲建設『美好的』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而共同奮鬥。江澤民就是他們的新教主---東方不下。
爲了奪取政權,用謊言去製造階級矛盾和階級鬥爭。爲了維持政權,爲了苟延殘喘,又用謊言去掩蓋階級矛盾和階級鬥爭。血淚汪汪的謊言啊!中共的專制暴政從頭到尾建立在謊言的基礎上,沒有謊言中共的專制暴政就不能生存。一天都不能!
要說剝削,沒有那個朝代重過這個共產專制。要說壓迫,沒有那個朝代黑暗過這個共產專制。要說人權,沒有那個朝代殘暴過這個共產專制。要不是現在還有北朝鮮金正日小痞子仍在世上混混,中國共產黨在這些壞事上就可以包攬迪斯尼記錄了。即使中國當前的經濟是在健康發展的,我們也不能不要社會正義。蔑視社會正義,踐踏社會正義也能富強起來?那麼全世界的人都應該去學做流氓惡棍,成天說謊話好了。
最後,,我仍然套用陸游的詩句來結束我的話:
民主富強中原日,家祭母望告乃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