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回國從珠海進入,從廣州到上海是坐的火車,想重新感受一下中國土地上的風景。結果,那些霧濛濛中的南方山水像極了中國水墨畫,那種風景跟美國就是不一樣的,讓我確有一種久違的感動。只是那景色裏最好不要有建築的影子。
在杭州的龍井去農家吃茶,那裏的茶農因爲茶的緣故是很富的,不時見某家的院前停著輛汽車,房子不少是幾層樓的,透著富裕,就是不要提美不美。如果你問我,我只好坦白地說,不美,難看得要命。江南傳統的村落,白牆黑瓦,本來是很好看的啊!坐在今日的農家喝茶,茶是很好的,房子是不能看的,杯子是比較適合喝汽水的玻璃杯,也不要提。如果光說窮的緣故或者農民的緣故是說不通的,80年代美院學生到陝西去實習,能從農民家裏淘回好多祖上傳下來的瓷碗瓷盤,都像寶貝似的,當然不難看。
然後回到北京。坦白地說,北京也是難看得要命。好看的都是古代那一堆東西,如果還沒被破壞得不能看得話。跟舊沒有關係──圓明園的廢墟是很美的,新補建的反而不敢說,尤其那些所謂豪華型設計。北京有些新東西是比賽似的難看,選出一個冠軍來還真不容易。一場革命真的把我們的審美力革得那麼徹底嗎?如果你說中國人喪失審美力了呢,在一些私人化的、小型的空間又可以看到一些入眼的設計。某一家酒吧啦,某家餐廳啦,朋友的新居啦,等等,在北京雜亂的大空間裏,像綠洲一樣令人珍奇。還有不少賞心悅目的美女,有一些據說還是從巴黎本店直接買回的時裝。我不是美女,但也不想污染環境,備了一些漂亮衣服,但沒有心情穿,幾件T恤兩條褲子輪流換。因爲時裝也需要環境啊,而且美女不美女臉總需要乾淨。不明白爲什麼還沒有北京的時裝設計師以「沙塵暴時裝」爲主題開一場發佈會,可以從阿拉伯袍子那裏借一些語彙,再來點後解構等等。
風沙在襲擊北京,醜陋也在襲擊北京,令我這個北京人長吁短嘆,盡你說我無事生非。我是從心眼裏覺得北京的面貌是一個大悲劇,儘管我像每個人一樣心懷美好向往。北京現在的醜不是化妝化壞了那種醜,而是整容整壞了那種醜,不知有什麼名醫能妙手回春。如果當年像世界上的若干古城一樣,保留古城,在邊上建新城,可能還好辦一點。比如巴黎,比如新奧爾良,比如蒙特利爾。新城建壞了,還可以不斷改,舊城要做的事就是維修與發展旅遊觀光業,包括餐飲、時尚、設計等等。現在的北京是新不新,舊不舊,也不知道怎麼把新舊協調,結果是讓我嗚呼哀哉。
如果你去巴黎,會看到巴黎市基本保持古典的模樣,但在舊城邊上建了一個絕對現代式樣的新城,作爲商業辦公區,相當於北京今天嚷嚷的CBD。北京的CBD可以建成一個漂亮的現代建築區,可是北京從原來的城牆到內城已經面目全非,不中不西不古不今,卻不是好看的那種。從功能上講,也並不真的方便。
當然,說北京的事除了自己怎麼設計,還有千里之外的沙漠,連愛乾淨的韓國都被抹了一鼻子灰,不知是否能一起參與想想辦法。其實錢總是能湊出來的,關鍵是管理,是運作。就算我想把買漂亮衣服的錢捐出來給治理沙漠,給誰呢?
歷史上有很多輝煌的大城,說完也就完了,但之前恐怕是誰也不會相信的。北京承辦奧運,應該說是要更加蒸蒸日上的,可是一到沙塵暴,就讓我想到樓蘭,想到有一天,北京會不會像卡爾維諾《看不見的城市》中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