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底到今年初,國際金融市場有兩宗風波,對國際的影響雖然還不大,但是北京卻做出敏感的反應,令人深思。
阿根廷的金融危機今年夏天就已經浮現,在稍微緩解後到十二月底終於不可收拾,並且引發民衆騷動,短期內居然換了五個總統。到一月初,奉行十年同美元掛鉤的聯繫匯率制度終於崩潰,阿根廷的幣值一下貶值了三成。
阿根廷在各方面可說同中國沒有多少相似之處,因而對中國不會有影響,然而偏偏「一國兩制」的香港也是使用同美元掛鉤的聯繫匯率制度,雖然香港不像阿根廷那樣有龐大的外債,甚至有英國人留下來的豐厚外匯儲備,但是由於九七後香港的經濟每下愈況,甚至出現負成長、高失業率和結構性財政赤字,因此不能不令中國和特區政府緊張了一陣,股市還曾經一度大跌。金融管理局立即表示阿根廷的金融危機不會影響香港的聯繫匯率制度,特首董建華也表示絕對不會放棄聯繫匯率制度。
香港的聯繫匯率制度開始於一九八三年,那是因爲中共決定收回香港,香港投資信心大跌,港元大貶值,於是被迫推行聯匯制度。聯匯制度穩定了港元,於是被中共當作圖騰,成了政治匯率,無論在任何的情況下,都不能有絲毫動搖。然而這十幾年來,香港和美國的經濟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但是香港已經沒有辦法運用貨幣政策來改善自己的經濟情況,利息的加減都要跟著美國走。特別是在九七、九八年間發生亞洲金融風暴時,港元匯率在不能自由浮動的情況下,只能以股市和樓市暴跌一半來代替港元的貶值。
現在港元同美元的聯繫匯率能否脫鉤也已經不只是香港的問題,而是要中國政府的點頭了,雖然基本法中規定中央政府只能管香港的外事和國防,實際上連經濟也管了,因爲港元如果貶值,對人民幣同中國經濟也會造成衝擊,這是中國政府所絕對不允許的。在九八年香港一些輿論還鼓吹聯匯脫鉤救經濟,然而這次輿論噤聲,就像有無形之手在操控。
但是在港元不貶值的情況下,另一個在亞洲有影響力的日元貶值也引起中共的強烈不滿。當日元同美元的匯率突破了一二○而向一三○進軍時,中共從外交部到財金官員以及輿論都對日本發出警告,指其爲「預謀」,有的更是無限上綱比喻爲「偷襲珍珠港」。這情況就如同九八年亞洲金融風暴臺幣貶值對港元形成衝擊,中共也形容爲李登輝的陰謀。其實,中國從一九七八年開始改革開放到一九九四年匯率並軌時,人民幣對美元的匯率就從一.七對一跌到八.七對一,特別是在匯率並軌前夕,一下從五.八跌到八.七,也沒有人說是什麼「陰謀」。姑不論日元的貶值能否救其衰退已久的經濟,但是貨幣是否貶值基本上是一國自己的內政;而只許自己貶值而不許他人貶值,也是一種霸權主義。中共的經濟霸權和政治霸權是一脈相承的。在日元跌到一三三時,中共就放出空氣,只容許它跌到一四○,似乎在充當國際金融警察了。如果跌破一四○,不知警察先生要如何出手了。
中共一向自誇它的經濟成就,而且一直誓言人民幣不會貶值,但是爲什麼對日元的貶值大驚小怪?當然背後有不便道出的理由。那就是內部的百孔千瘡。由於近來美國的不景氣已經影響到中國的出口,還要面臨加入WTO的衝擊,因此深怕任何風吹草動會動搖它的統治。而日元的貶值可能帶動亞洲其他貨幣的貶值,進一步影響中國的出口,導致經濟衰退,失業增加,股市更加重挫,都可能導致金融危機。
最有代表性的是掌控中國經濟命脈的國有銀行,中共自己承認有27%的壞帳,計二千一百八十億美元,但是民間的估計是四千八百億美元,等於一年國內生產總值的百分之四十四。按照國際標準,它已經可以破產多次。正是因爲「危如累卵」的程度,所以絕不允許在金融問題上有任何衝擊民衆信心的事件,以免導致銀行擠提,促使金融崩潰,因此同將政治動亂消滅在萌芽狀態一樣,金融不穩的狀況也要消滅在萌芽狀態。最近中共外交部長唐家璇在倫敦時說,今年中國經濟會遇到新困難,程度甚至會比亞洲金融風暴時更嚴峻。因此豈止香港,日本也得聽指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