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报消息】王若望病逝,有很多想法,但不知从何说起,有些事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该怎么说。

然而不管怎样,看到临终前王老对看望他的朋友说,他很高兴看到邓小平先他而死,他到了地下也要同邓小平斗。我看了很受感动,这是一个战士战斗不息的精神,也是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当然,这里的“革命”,有别于共产党的革命。因此当12月16日晚间去医院探访他的时候,我同他说:“你不放过邓小平,我不放过江泽民。”这是我们不同辈分的“革命分工”吧。

王老临终前,我也回忆起最近几次耳闻目见的情况:

大概是1999年,辛灏年兄宴请来纽约的前香港文汇报总编辑金尧如,我们夫妇叼陪末座,席上就有王老羊子夫妇,热闹起来,王老和金老都童心发作,席上大唱京戏。对王老的感性,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2000年,李鹏、江泽民来纽约出席联合国大会,民运和台湾朋友组织开车到李鹏住宿的华尔道夫酒店绕场示威。内子杨月清也开车,我们是白天去的,那是相当考验车技的,还要应付警察和便衣的干预;第二天看报,知道王老和羊子是晚上开车去的。以王老的年纪还亲自上阵,心里很感动。

2001年10月,辛灏年主持的<黄花岗>杂志创刊,王老也上台讲话,但是他的“台”同别人不一样,他没有站在讲台后面,而是主席台前面,拉近了他同与会者的距离,这该也是他很普罗化和感性化的一面。

再不久,刚在费城成立的中联发于纽约召开记者会,可能这个组织的激烈态度在民运圈中有争议,或者非周末的中午时间大家在忙,也可能没有通知好,至少我是前几个小时才接到通知,只能抽点空去听一下,迟到早退。那个场合除了中发联的自己人马和记者外,没有其他民运人士捧场,只见王老在那里洗耳恭听。可见他反对中共专制独裁政权的执著。

除了在纽约的接触外,其实同王老也神交已久。五十年代开始,在上海的报章上就看到过他的大名。但是真正的关注,是文革结束后他对中共的批判以及被中共的迫害。那时我已经在香港了。1986年底北京、上海爆发学生运动,记得12月底的香港<信报>发表两篇报导上海学生运动的文章,由于是上海来稿,报导了学运实情,颇引起外界重视,因为那时还没有传真机,遑论伊妹儿,稿子是托人带出来的,那时中港之间来往人不多,海关查得很严,携带“反动”文章有很大风险。果然当局后来严查,似乎是王老把底稿夹在废纸里卖给回收店时被查出来的。王老因此也同方励之、刘宾雁一起被邓小平钦点开除党籍。其后香港常有王老的消息,包括他的电话线给当局卡断等等。大概也就在那时,陆铿、胡菊人主持的<百姓>杂志,虽然经济上相当困难,还是给王老出书,作为永恒的历史记录。

1992年,王老获准赴美,到哥伦比亚大学做访问学者。不久,他到澳洲访问,我所属的香港文化艺术工作者联合会也邀请他到香港访问,在香港呆了几天。在欢迎晚会上,王老表示了在回国后要竞逐民阵和民联合并后的主席职务,当时与会者对他的雄心壮志给予肯定的喝彩,但是轮到我上去讲话时持不同意见,这是当时我对民运内部的是是非非已经有所感觉,因此奉劝王老以古稀之年,不必□这个浑水。但是我讲完后王老再次出来讲话,表示他问鼎主席的决心不变。我当然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心想,喝彩的声音使他处于亢奋状态。当时我工作非常忙,没有参与对王老的接待工作,也没有时间同他个人多接触交换意见。现在看来,当时我对他的理解是有片面性的:对颇为感性的王老来说,自然会有亢奋的一面,但是更重要的是他同中共专制政权斗争的决心,要为此贡献他的毕生精力。这一点到临终前更得到充份的表达。

不久那个著名的民运华盛顿会议,闹出比我想像中更严重的分裂,局内人各说各话,我们局外人更搞不清楚了。想来是人民内部矛盾和敌我矛盾交织在一起,但是谁是民,谁是敌,又岂容易分清?但是民运内部缺乏宽容精神应该是分裂的主要原因。而王老的政治生命也从此走了下坡路。

1997年我们移居纽约以后,自然也听到有关王老的风言风语,我一向害怕卷入人际关系上的是是非非,因此对王老就没有个人之间的接触,更不要说是关心了,这也令我现在后悔不已。我认为民运之间缺乏宽容之心,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我不是怪传话的一些朋友,因为我们到新的地方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只怪自己没有以正确的态度面对这些问题。

风言风语,有真有假,但是就是真,在王老的一生中,又占多大的比重?即使强大的中共为维护内部的团结,毛泽东不断要人们分清一个指头和九个指头、支流和主流的关系,中共在几乎无官不贪的情况下,还宣传“大部份干部是好的和比较好的”,我们有什么理由作贱自己?当然,民运的道德形象是很重要的问题,然而也应该知道,金无赤金,人无完人,在高要求的同时,也应该多一点包容之心。何况持之以恒的同中共专政政权抗争,而不是想同中共进行利益交换,就是民运最崇高的道德形象,这是大节。对生活作风上也有高尚德形象的,我们更加崇敬,作为楷模,但是对有可以理解的瑕疵者,也不必挞而伐之。特别是流亡海外的民运人士首先面临生计的问题,又不熟悉海外的环境,如果有行差踏错,只要不是越陷越深,也不应揪住不放,当“敌我矛盾”处理。特别是我们没有生计问题的,容易“饱汉不知饿汉饥”。因此在强调民运的道德形象以凝聚道德力量时,也应该通过王老的逝世,强调民运之间的相互关心和爱护,不但是政治上的关心,还包括生活上的关怀,特别是年纪渐大而又日渐丧失谋生能力者。

衷心希望民运除了刚性,也有柔性,特别是内部的柔性,不要用对付共产党的办法对付自己。多一点宽容才能增加团结,才能发展成长,悼念王老也才不至于停留在表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