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2月21日
地点:报社社会新闻部人物:
24岁的张小山(化名)
坐在记者面前的张小山脸色黝黑、身强体壮,他来自四川某市。12岁时因父母离异而离家出走,沦落江湖。流浪的12年间,他跟一位安徽男子学了一身好拳脚,随即进入沿海某市的地下拳市,他那坚硬的拳头曾打倒过不少对手,使他在地下拳市声名鹊起。女友苦口婆心的规劝和同伴的悲惨遭遇让他猛醒,终于从“虎口”里逃了出来……
下面便是张小山充满悔恨的自述--
我已经忘记了狼狗的凶残,我要比它更凶残才能保命。当狼狗向我扑来的时候,我感到面对的是一只飘摇的沙袋……
24年前,我出生在四川某市的一个农家。1989年,我刚读四年级,父母上法院离了婚,我被判给了母亲,从此与她相依为命。可母亲什么手艺都不会,一点经济收入也没有。为减轻母亲的负担,我决定放弃学业外出打工。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揣了几十元钱,看了看床上熟睡的母亲,离开了老家。不知不觉,流浪生活一晃就是3年。
15岁那年,可以说是我这一生的转折点。记得那也是一个雨天,一位身强力壮的中年男子径直朝我走来,“小孩,我看你身材不错啊,当我的徒弟,怎么样?”他的语气让人没商量。我问他:“学什么?”“打拳啊,你有没有兴趣?”打拳?我只在电视上见过那场面啊!那场面的确很刺激,我怀著强烈地好奇心,点头同意了。同时,还有个理由让我不得不答应:以后我可以不再被欺负,并且还有了吃住的地方。
慢慢地,我得知师傅来自安徽,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地下拳手。师傅之所以看中了我,是他觉得我年轻,身体又好,并且老实又能吃苦,这才决定把他的看家本领传授给我。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师傅为了把我培养成一个优秀的拳手,几乎用尽了最残酷的手段。
师傅很郑重地告诉我,要当一个出色的拳手,除了练好技术外,还要心狠手辣。一旦上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场令我一生难以忘怀的特殊训练终于来临了───师傅将我关进了一间小屋,里面同时关著的还有一只被饿了几天的狼狗。天哪,谁都晓得,这饿坏了的狼狗将会干些什么。一见到我,狼狗就野性大发,哀嚎著疯狂地向我扑了过来。为了保住性命,我下意识地与狼狗展开了殊死搏斗。到了这时,我已经忘记了狼狗的凶残,我要比它更凶残才能保命。当狼狗向我扑来的时候,我感到面对的是一只飘摇的沙袋,我重拳出击,径直打在了狼狗的头部上,也不知道到底打了它多少拳,也记不清它反扑了多少次,最后我将狼狗活活地打倒在地,直到判定它已咽了气,我这才瘫倒在小屋的地板上。
16岁那年,爱我如亲生儿子的师傅将我带入了沿海某市的地下拳市,开始了我的拳手生涯。沿海某市地下拳市的对手都是和我一样刚出道的。要打赢他们,我没费多少力气,师傅为此十分高兴。每当我打赢一场,师徒俩都会赢得一笔钱。没想到,在我20岁那年,师傅却闯下了弥天大祸,被公安机关缉拿归案。失去了师傅,我在当地举目无亲。两个月后,我回到了D市。
只听见“喀嚓”一声,对方的右手被我活生生折断了,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回到老家,我将这些年挣来的钱交给母亲。看著那厚厚的一叠钱,母亲还真以为她的儿子有了什么出息,一个劲地劝我不要为挣钱而累坏身子,多在家里呆些日子。看著头上已添了不少白发的母亲,我心酸得说不出话来。
在家小住了几天,我便和朋友来到了D市,决定重操旧业。一位庄家收留了我们,并给我们租下了一套房子。从此,我们过著被豢养的生活,进入了D市的地下拳市。
没想到,回D市后的第一场比赛我居然赢了,尽管赢得很艰苦。记得那是正月十八的凌晨,我们来到某小区一个空旷的坝子上,环绕著这坝子的是近十辆汽车,车灯全部打开,坝子中心一片雪亮。我和对手在雪亮的灯光下一比高下。当晚的对手个子比我高,是输是赢难以确定。但既然来了,就做了最坏的打算。这毕竟是一场生命赌博!
说实在的,面对比我高大的对手,心里还是有些害怕。这时,“狠心!狠心!”师傅的话在我的耳畔回响。我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当哨声吹响的一刹那,拳打、脚踢、口咬、手抓……我步步直逼对方。10分钟后,双方越战越猛。为尽快拿下对手,我施展开自己的看家本领,凶猛地直击对手要害。但对手也毫不示弱,进行顽强的反击。久拖不决的打斗一直不见胜负,让周围的数十赌客异常紧张,他们都希望自己所下注的拳手尽快获胜。最后我趁对方不注意,狠心一拳,击在对手的太阳穴上,顿时,对手一头栽倒在地,久久没能爬起来。
赢了这场比赛后,庄家给了我1000元出场费,但却花了700元的医疗费。此后,我连续赢了5场,做到一个赛季不败。这几年,我总共参加了31场比赛,共赢了29场,其中一场是安排让我故意输掉的。
自从我崭露头角后,就成了重点对象而被庄家控制起来,连单独出门的机会都没有。只要一有比赛,我就必须全力迎战。黑拳比赛既无裁判也无规则,中间也没有喘息的机会,直到将对手打得趴下不能动弹为止。打得最短的一次,我只花了5分钟时间。那是我趁对手还在戴手套时,凶猛地扑上前去一拳击向对手的腹部,接著又一脚踢在对手的腰部。随后反剪其右手,用肘部猛击,只听见“喀嚓”一声,对方的右手被我活生生折断了,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黑拳比赛一般选在郊区或者离城市更远一些的空地上,时间都在深夜或凌晨,这才不易被警方察觉。打完比赛,听不见喝彩声,当然也没有掌声,大家如鸟兽散。
令人后怕的是,当上了黑拳手,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每次比赛下来,总是伤痕累累,不是断脚,就是断手,一般情况下,败者伤势过重,不死都会残废。一旦残废,庄家就会把你踢出门外。我有几个朋友被打残后,现在的生活状况惨不忍睹,只能在街头靠乞讨谋生。
每次出门去搏击场时,我都看见了她眼里有泪水在滚动。回来后,她轻轻摸著我身上的伤痕说不出一句话来……
拳手的生活一般都是在训练场、医院、搏击场打来回。我们一直被封闭在很小的空间内。我身为热门拳手,自然被盯得很紧,一切行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
每场比赛下来或闲得无事的时候,我最爱去的地方是酒吧,借酒浇愁,喝得烂醉。就在我“花天酒地”的日子里,一位善良的姑娘闯进了我的生活。
去年正月初八那天,在我经常去的一家酒吧里,我和吕丫(化名)作了一次长谈。没想到,她说她早就注意到我了。自从有了吕丫,我找到了爱的感觉,但也时常被比赛的残酷所折磨。开初,我一直不敢和她确立关系。她的劝告和安慰,让我感觉身边的确需要这样一个人。想了很久,我才下了决心,并把自己的一切内幕全讲了出来,听得她泪流满面。
找到了爱与被爱的感觉,我却越来越害怕,看著吕丫每天担心的神情,我心疼得不知说什么才好。每次出门去搏击场时,我都看见了她眼里有泪水在滚动。回来后,她轻轻摸著我身上的伤痕说不出一句话来。也许出于好奇,吕丫一直想去看我的比赛。我怕她受不了刺激,始终不答应她。后来,实在拗不过她,我才同意只带她去看了一场。那次比赛的确很惨烈,尽管最终我赢了,那心惊肉跳的场面真吓坏了她。
回到家中,她一边哭一边央求我离开拳市。她说她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但人在江湖,我早已经不能主宰自己。见我不答应她,她便经常和我吵,有时甚至吵得很厉害。我知道她是为我好,但我当时真的做不到。可能是我对黑拳内幕知道得太多,再说我是庄家看好的热门拳手,始终处于他们的监视之中……让我猝不及防的是,到后来,吕丫也成了黑拳操纵者胁迫我的一个筹码。
今年初,全国警方重兵扫黑,地下拳市偃旗息鼓。这期间,吕丫几乎每天劝我退出,见劝不了我,她便将双方的父母叫到D市来,力劝我退出黑拳圈……多次劝告无效,吕丫不得不含泪下达最后通牒:分手!说实在话,我在外流浪了10多年,早就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吕丫和父母的好言相劝,亲情和爱情的感召让我暗暗下了决心,随时准备退出江湖。
机会终于来了。今年6月的一个夜晚,我假借要带吕丫出去喝酒,趁监视我们的人不注意,我迅速将女友送上了前往宜宾的汽车,将她安排在一亲戚家中。随后,我便乘火车到了上海。对方经过一个多月寻找,居然在宜宾找到了吕丫。听到消息,我便冒著生命危险回到D市。直到我答应参加拳赛,他们才放了吕丫。
这以后,庄家重新给我们租了一套房子,对我的监管比原来更严。但此时我去意已决。是拳友的遭遇让我再次醒了过来。那是在宜宾的大街上,我看到了一断了腿的拳手乞讨时的可怜相。也许,他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对这一切,我简直不敢想象下去,却增添了我出逃的勇气。
怎么逃?走什么路线?我和吕丫时刻都在寻找逃离的机会。真是老天有眼,9月15日,我们在D市城南一家酒吧里找到了出逃的机会。在朋友的帮助下,我和吕丫从酒吧的二楼跳下,摆脱了监视者的跟踪。我先把吕丫迅速送上了到外地的火车。一旦她安顿好了后,我便赶去与她汇合,用几年间积攒下来的钱做点小生意,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过上简单而平静的生活。
摘自(大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