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報消息】昨日深夜接一位朋友電話,說廣東有臺商喝嬰兒湯。儘管朋友敘述得很清楚,臺商喝的是用五六個月大的嬰兒燉的湯,可我聽不明白,腦袋一片空白,只是電話中哽咽、顫抖的聲音讓我意識到事情非同尋常。但究竟怎麼回事,我還是回不過神。因爲實在沒法在腦海裏把「嬰兒湯」具象化。而今打開電腦,讀著朋友傳來的關於「嬰兒湯」的詳細報道,因不願正視不願深想而沒弄明白的事情,在暗訪記者平靜的敘述中呈現爲一幕幕駭人聽聞的場面:三千五百元一盅的「嬰兒湯」,津津樂道於「嬰兒湯」滋陰壯陽功效的62歲的王姓臺商,廣東臺山烹飪、出售「嬰兒湯」的某餐廳,餐廳的主理廚師黎大師傅,鹽水催生的從五六個月到快足月的女嬰,女嬰的交易中介人,活嬰與死嬰的不同收購價,配有文字的兩幅彩照──一幅是躺在砧板上的死嬰及旁邊的菜刀和藥料、另一幅是正半握在廚師手中的死嬰......

我萬分驚駭:這不就是吃人肉嗎?而且最可怖最不可思議的是這吃人肉既非發生在蠻荒時代,也不是一些文字記載中曾提到過的饑荒年間發生的同類相食,而是當世界已經進入21世紀時在我們這個號稱五千年文明史的國度中已經發生和正在發生著的吃人肉,是那些抱有長生不老貪念的人(天知道這種人是不是就只限於臺商)憑藉金錢把即將出母體的嬰兒當藥膳主料。這些食嬰者甚至沒有絲毫的不安,像但丁在《地獄篇》中以最驚心動魄的文字描述過,羅丹以自己的無雙鵰刀再現過的暴君比薩公爵在飢餓煎熬中欲吞食親子屍體時進行的內心慘烈搏鬥,在食嬰者身上是找不到的,有的只是延年益壽的病態貪念和對「嬰兒湯」功效的陶醉。然而,更令人驚駭的是,如此傷天害理的勾當竟牽涉許多環節:除了「嬰兒湯」的飲用者,有餐廳、廚師、收購女嬰者,特別令人心裏發堵的是還有女嬰的父母,這些父母並不只是因爲貧窮而賣嬰,而是因爲沒有如願懷上男嬰。

縱然世界之大,這等喪盡天良的食嬰者或者爲生男嬰而把女嬰賣作別人杯中羹的父母不是不可能出現一兩個。可據有關「嬰兒湯」的報道,此間的食嬰勾當已經成了某些餐廳經常性生意,這生意不僅因涉及收購、烹飪等一系列環節而必須有許多人蔘與,而且經常「供不應求」,欲享用者之多,如果用「要排隊等候」來形容也並不爲過。能有如此規模,就決不是個別人的傷天害理了。對這個報道,實在不敢信其真,不願信其真,但理智告訴我,恐怕不得不信。不得不信,倒不是因爲報道言之鑿鑿,內容、過程、各方當事人(包括他們的姓氏年齡)都十分詳細,也不是因爲文中提到彩頁上附有死嬰躺在砧板上和捏在廚師手中的那兩幅照片。報道內容我可以懷疑是編造,照片我也可以否認──現在不是已有很高超的電腦合成技術了嗎?然而使這種事得以發生的種種因素就存在於我們置身其間的環境中甚至就構成我們環境的要素,對此,我沒法否認。

我國「食文化」的殘酷舉世皆知。這裏沒有什麼是不能吃的。爲了滿足口腹之慾可以不惜吃斷大自然的生物鏈,可以暴殄天物,管它是優雅的天鵝、瀕危的中華鱘,還是獸中之王獅子、老虎,甚至包括人類近親,統統敢吃。久聞廣州盛行的吃猴腦其吃法是敲開活猴的頭蓋骨直接從中吸食。能夠發明出對人類近親如此殘酷吃法的民族在吃的問題上還有什麼不能逾越的界線嗎?更不幸的是這裏不僅有殘酷的食文化,而且自古就有著爲了衰朽的、行將就木的去犧牲和殘害新生的傳統,無論這衰朽和行將就木者抱有的是延年益壽的貪念還是延續萬世江山的夢想。這些患妄想症的人從來就不缺少爲之效勞的一幫。在爲此效勞中討生活的一幫人有的現實地參與殘害新生的活動,有的則粉飾吃人,粉飾爲衰朽和行將就木者犧牲新生的傳統,把它道德化,正因爲如此,諸如「郭巨埋兒」這種爲老母而活埋親子的殘酷行爲在歷史上可以當成道德上的孝之典範,代代傳揚。如今,爲衰朽的和行將就木的去殘害新生的傳統表面沉寂,但並沒有死去,它就活在許多人的觀念和行爲中,也潛藏在一些堂皇的大字眼下,特別是當它借著堂皇的大字眼而張開血盆大口時,可以一下子吞食掉千百個年輕的生命。由殘酷的食文化和爲衰朽的犧牲、殘害年輕的傳統折射的是缺乏對生命的尊重。這種文化基因上固有的致命缺陷致使國人道德畸形,人性貧弱;而晚近這半個世紀在以狹隘和仇恨爲道德灌輸基調的同時,以意識形態劃線而一俊遮百醜的道德評判,更使相當多的人原本畸形的道德愈加扭曲,原本貧弱的人性瀕於滅絕,相當多的人狹隘到極點,漠視生命到極點,以至可以在恐怖主義者製造的使各國遇害者達數千人的人類悲劇面前幸災樂禍、狂歡、叫好。想想這剛發生不久的幸災樂禍,「嬰兒湯」事件在喪失人性的程度上與之相比,其實難分伯仲。至於爲獲取蠅頭小利或者暴利置人的生命於不顧在這裏更是常見的行爲方式。豈不見,這片國土上到處因豆腐渣工程導致橋塌人亡、樓垮人亡的慘劇,而且這類慘劇源源不絕、沒完沒了;一些利慾薰心的礦主可以爲降低成本而對含有大量劇毒的廢料不加任何處理,任其露天堆放,滲進河流和地下水,爲害無數村民......。這些人們經常要遭遇的傷天害理之事中其實已經孕育著「嬰兒湯」這種更傷天害理的事件的發生。

凡此種種之外,使我不得不信「嬰兒湯」事件真實性的還有另一個原因。這就是:在這裏,一些挑戰基本道義原則的事經常光天化日之下發生。這類事不僅考驗人的精神忍耐力,還嘲弄人的判斷力。不久前報上有消息說,北京在驅趕和遣返外地人時把三證不齊的送到附近某鎮強制性挖沙。他們得以一天兩元人民幣的工錢自己掙足自己被遣返的路費。說實話,這麼離譜的事我沒法相信──這不就是變相的現代勞工營嗎?不幸,很快就從當事人的親友那裏得到證明:我的判斷錯了──沒法相信的事事實上已經發生了。所以我擔心「嬰兒湯」事件同樣如此。

我們這個民族要想不再以諸如爲大批生命的毀滅而歡呼、爲病態貪念而食嬰以及用不講理的「理由」把在自己國家裏合法謀生的低層百姓弄去強制性勞動之類醜聞去震撼人的神經,而是學會以值得尊敬的方式讓世界吃驚,需要反省的地方實在不少。

2001年11月11日

——轉自《問題於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