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這是一個母親和她的兒子對另一位失去了兒子的母親的訪問
3月31日下午,我接到一位女士從國外打來的電話,她說她是斯諾夫人的女兒。她告訴我,她母親和她的哥哥克里斯多夫·斯諾已經抵達北京,準備於明天上午11點來人民大學看望我,詢問我是否方便。我聽到這個消息雖然有些突然,卻並不太感意外。因爲我想起去年12月底旅美學者陸文禾先生遭北京市國家安全局拘押時被沒收的物品中,就有一封斯諾夫人託他轉交給我的信。那時我雖然不可能想到會有機會與斯諾夫人見面,但我從心底裏已經把她當作我值得尊敬的外國朋友了。現在這位尊敬的夫人來到了我所在的城市,而且明天就要來我家裏作客,我怎麼能不由衷地歡迎呢!
在電話裏,斯諾夫人的女兒同時告訴我,她母親準備於來京的當天發一個公開聲明,說明她的來意。她要她女兒徵求我的意見。我當時覺得,我與斯諾夫人的會見本來是一次純粹私人性質的會見,與任何人無關;但如果考慮到這樣的會見有可能使有關方面產生誤解,那麼發一個公開聲明也許是恰當的。於是我隨即向她女兒表示,我尊重斯諾夫人本人的決定。
這天傍晚,我從一位外國記者那裏得到了斯諾夫人聲明的全文。斯諾夫人在聲明中說:「這是一個母親和她的兒子,對另一位失去了兒子的母親所能表達的同情和安慰,這也是向所有在十年前的天安門屠殺中失去親人、又在後來的歲月裏被剝奪了正常生活和自由的母親和難屬們,表達我們母子和他們的團結之心。」我反覆咀嚼着這份聲明的每一字每一句,久久不能入睡。我回憶起我年輕時閱讀埃德加·斯諾先生《西行漫記》時的情景。我一遍一遍地體味、對比着當年與今天閱讀兩個不同文本時的內心感受。雖然這中間相隔着一個很大的時間跨度,雖然這幾十年的風雨滄桑已改變了我對很多事情的看法,但當我讀到這次斯諾夫人的聲明時,我卻彷彿又回到了當年的那種興奮和激動。我感到在這兩位外國友人的內心深處,存在着某種始終如一的東西。我很難用語言來表達,卻能清楚地感受到,那是一種對於人類苦難的深切同情和對於弱者的人道關懷。我想,人們可以屬於不同的國度,可以有不同的語言、不同的膚色、不同的信仰,甚至不同的政治觀點,但只要他是一個真誠的人道主義者,始終保持着對一種合理社會的執着追求,那麼彼此的心靈就不難溝通。
我這樣思索着、期盼着、等待着,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2,我只求能同她默默見上一面
4月1日清晨,我先生還沒有來得及打開家門,就透過窗戶發現有一羣便衣警察已經在我們住家馬路對面的人行道上來回警戒了。我思忖,今天的會見多半是不了,但我仍心存僥倖。我覺得人世間總還有一些道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