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此次胡錦濤的接班模式與當年江澤民接趙紫陽、鄧小平班的模式有很大的不同。江澤民接趙紫陽的班是突發事件造成的,江本人未經過漫長的、風險極高的培養考驗期。江澤民接鄧小平的班時,鄧已把實權交給江。鄧在92年時雖有所反悔,但爲時已晚,因爲江澤民的羽翼已經豐滿。而胡錦濤今天還處在受江澤民培養考驗階段,若稍有不慎,接班美夢就可能化爲烏有。
此次胡錦濤的接班模式與當年劉少奇、林彪的接班模式似乎更爲接近。由於林彪的接班歷程和結果更富戲劇性,我們不妨稱之中共接班政治中的「林彪困境」。這種困境的特點是:若接班人不忠於交班人,必定接不成班,太忠於交班人,也接不成班;不爲交班者歌功頌德,必接不成班,歌頌太多也接不成班;不拉幫結派,必接不成班,拉幫結派也接不成班。在這種「困境」中,交班人與接班人之間的關係完全是利用和被利用的關係。利用接班人搞個人崇拜就是交班人的一大發明。當初,劉少奇提出並擁戴「毛澤東思想」,林彪後來則聲稱毛的話「一句頂萬句」,他們把對毛的崇拜推到極點,最後自己也摔得粉身碎骨。
交班人還常常利用接班人整肅異己勢力,劉少奇和林彪在幫助毛澤東粉碎其他「反黨集團」(從高崗到彭德懷)上都起過重要作用。今天,胡錦濤的處境與「林彪困境」有驚人的相似之處。胡錦濤不歌頌江澤民、不樹立江思想,江不同意他作接班人;若胡錦濤歌頌太多,江會懷疑是虛情假意,人民會認爲是林彪第二,也難接班。胡錦濤若不拉幫結派,糾集黨羽,他的接班會因沒有追隨者而落空;若因此大舉結黨,也會因被指爲陰謀篡黨奪權而失去接班可能。
實際上,江澤民在利用胡錦濤在貫徹「三講」與提升「三個代表」上已經取得了極大的成功,若交班者僅僅把接班人當作工具,胡錦濤多麼努力也沒用,因爲交辦者常常過河拆橋,此有劉少奇林彪的下場爲證。不僅如此,江澤民還把反法輪功、反自由化和反西方之類的髒活、累活、苦活交給胡錦濤。例如在去年美國轟中國使館後,江澤民不出頭露面,反而要胡錦濤來宣讀抨擊美國的聲明,讓胡錦濤來作反西方的惡人,今年又把整肅民間自由化思想的重任放在胡錦濤身上。也許,胡錦濤明白要當接班人就必須敢背黑鍋、勇幹髒活。
江澤民與胡錦濤的這種互動關係恰恰說明胡錦濤已經落入中國共產黨在接班問題上的「林彪困境」。一旦陷入這種困境不能自拔,其結局與劉少奇、林彪一樣,不是離最高權力更近,而是離「冷宮」更近。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不像當年劉少奇林彪一樣,胡錦濤即便接不成班也無性命之虞。
那麼,怎樣才能跳出「林彪困境」呢?胡錦濤不妨從以下幾個方面試試。第一,力拒髒活,不背黑鍋,爭取民心。胡錦濤在今年作整肅自由化分子的壞事之前曾作過一些好事。如在八十年代,胡在擔任貴州省委書記期間,曾給受到批判的作家白樺一定的庇護。九十年代進入高層之後,胡也曾淡化處理過異議人士陳子民在國內報刊上發表文章一事。可惜的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胡錦濤若想接班,就必須讓人民知道他願意多作好事,少做乃至不做壓制輿論、迫害知識分子的事情。
第二,胡錦濤若想接班必須接受鄧小平給他的定位。這一點上,胡錦濤不同於劉少奇林彪,因爲劉林接毛的班是由毛定的,而胡錦濤接江澤民的班不是由江定的,是由鄧定的。這點不同之處正是胡錦濤的一線希望所在。鄧小平之所以選中胡錦濤就是希望在江澤民之後能夠進一步改革開放。其實,鄧小平本人並無以死人壓活人的能力,他看對的只是改革開放是中國的大勢所趨,不改革開放的人即使在中共內部政治上也無出路(華國鋒、李鵬就是例子)。可見鄧小平對胡錦濤寄予厚望,因而也不讓對改革開放三心二意的江澤民爲他自己挑選接班人。若接受鄧的定位,胡錦濤就不能在樹立對江的個人崇拜上滿腔熱忱,在推動改革上逡巡不前。
第三,學會聯盟,學會拒絕,展現個性。對交班人唯唯喏喏,固然顯得十分躬順,但是,絕不會爲自己贏得尊敬,特別是來自人民的尊敬。對交班者太軟弱,接班無望,也不可能得到民衆的擁戴。
最近有報道說,不久將出版《江澤民選集》,中央將舉行學習江澤民選集報告會,胡錦濤將出席會議並發表重要講話。講話將科學總結江澤民論述的理論體系、思想精髓、主要內容、重大意義、形成過程和指導地位。胡錦濤將把江澤民定位成「傑出的馬克思主義者,傑出的無產階級革命家、政治家、軍事家、戰略家、外交家,中國第三代領導集體的核心,中國黨、國家、軍隊的卓越領導人」,並指出江澤民「有駕御複雜局勢、開拓工作新局面、開闢馬克思主義、鄧小平理論新境界的非凡能力、巨大勇氣,對發展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作出了巨大貢獻,他的論述是我們黨的指導思想、行動指南。」若這樣的事情真的發生,那就與劉少奇在中共八大、林彪在中共九大上的表現太相似了,胡錦濤這樣做無異與把自己推進不能自拔的「林彪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