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幹部馮天德的家鄉，在兩廣交界處的廣西岑溪市水汶鎮，一條不大的河流從旁邊流過。這就是黃華河。至於爲什麼叫黃華河，他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河水並不黃，十分清澈，祖祖輩輩的人都是喝着這條河的水長大的。他說從小他就在黃華河玩：$$%小時候我們經常在河裏游泳，河裏魚很多的，經常在那裏戲水、捉魚。現在誰敢去呀？一片泡沫，好像洗衣服的洗衣粉一樣，白花花的一片，進都不敢進，而且臭氣很濃。$$%
記者來到水汶鎮旺田村，這裏距離污染源廣東省信宜市安莪造紙廠還有二十多公里，但已經可以聞到一股令人窒息的臭味。記者來到黃華河邊，只見一條墨黑色的河流蜿蜒伸展，上面覆蓋着厚厚的一層泡沫，讓人看不出河水的深淺，也感覺不到水流的速度。岸邊幾乎沒有什麼植物，河灘上只有一些已經被浸成黑色的石頭。兩岸的農民提起這條河，都止不住地搖頭。
村民說，這裏的污水排放相當厲害，即使遠離河邊，也無法做到眼不見、心不煩。覆蓋在河面上的泡沫被風一吹，漫天飛舞，空氣中瀰漫着嗆人的怪味，那股臭味隔着幾里地都能聞着。
沿着黑色的水流前行，記者終於找到了這股濁流的源頭：信宜市安莪造紙廠。目睹生產現場，設備陳舊，環境狀況甚差。生產紙漿的污水，未經任何處理，直接排到兩山之間的一個廢舊魚塘裏。記者看到，那個魚塘裏已經蓄滿污水，黑水散發出異常的氣味。
安莪紙廠是以木材爲原料，生產牛皮紙、瓦楞紙爲主的小型鄉辦造紙企業，1988年投產以來兩次擴建，目前年生產能力約4000噸左右，承包的老闆名叫王其勇。面對蓄滿污水的舊魚塘，廠長王其勇接受了記者的提問。
據王廠長介紹，他們已經採取了措施來控制污染，方法就是先把污水存放在兩個廢魚塘裏，然後再想辦法達標。至於能不能達標，什麼時候才能達標，那就不好說了。記者看到，污水已經接近水塘的頂部，可利用的容積已經沒有多少。但按照廠長王其勇的說法，紙廠在正常生產的情況下，這兩處污水存放點，可以滿足一年的生產時間。所以，最近他們很少向下遊排放污水。
情況真是這樣嗎？在沿河兩岸，記者走村串戶。當地百姓說，今年以來，安莪紙廠已多次進行間歇排放，下游百姓深受其害。在廣東省信宜市硃砂鎮旺科村，77歲的退休教師陳立瀾談及此事，滿腹的苦衷。
他說，過去這裏是個好地方，青山綠水，河裏邊魚蝦成羣，是一個安居樂業的好地方。建了紙廠之後，魚都絕種了，連養的雞鴨都死光了。別說游泳，皮膚沾上一點水都發癢。教了大半輩子書，退休回到了家鄉，本想安度晚年，沒想到眼望青山，卻無綠水。
村民陳隆世也說，原來他們是喝這河水的，後來就挖了井。現在因爲污水排放得越來越厲害，挖的井只好離河邊越來越遠。他還心疼地說，前兩天他花一百七十多塊錢買了一頭小豬，就是因爲喝了河邊井裏的水，養了十多天就死了。
造紙廠的污水危害的不僅僅是附近的幾個村，沿河兩岸尤其是下游廣西境內十多萬羣衆的生活用水都受到了嚴重威脅。廣西岑溪市環保局副局長黃國強介紹：$$%這條河從廣東流經安莪、硃砂進入我們廣西。廢水流進河裏面，造成了污染，沿途十多萬羣衆深受其害。幾個鄉鎮的水廠已經關閉了，不能飲用了。$$%黃局長介紹說，造紙廠生產紙漿的污水未經任何處理，直接抽排到兩山之間的一個廢棄魚塘裏，等到蓄滿或暴雨時再排入河中。
被污染的河水，經黃華河最後匯入西江。環境部門的監測數據表明：按照地面3類標準，黃華河水汶段的水質分析結果是：COD、BOD分別超標59倍和45倍，揮發酚超標162倍。由於水質污染，導致沿河地區魚蝦、家禽、牲畜死亡，糧食減產，皮膚病患者增多等。僅1996年一年，廣西一方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就達200多萬元。
黃華河是岑溪市的母親河，哺育了沿河兩岸十多萬羣衆。自1996年以來，廣西百姓多次反映，還聯名上書。1998年，岑溪市50多名人大代表分別以三份提案呈交市人大常委會，強烈要求解決安莪紙廠的污染問題。但因爲造紙廠位於廣東境內，所以問題遲遲得不到解決。爲此，岑溪市環保局通過多種途徑，與信宜市有關部門交涉，極力解決跨省區污染問題。今年年初，廣西壯族自治區環保局致函廣東省環保局，要求儘快落實解決措施，以消除隱患，防止當地羣衆有可能採取過激行爲。廣東方面已經責成信宜市環保局加強監督管理，但由於種種原因，環境治理工作不但沒有進展，而且企業還在進行擴大再生產。
採訪回來，記者就安莪造紙廠污染殃及兩廣百姓的問題編髮了內參，引起了有關方面的關注。前幾天，記者又一次趕赴廣東省信宜市安莪造紙廠。廣東省信宜市環保局副局長梁偉松、監督科科長陳雲浩也在現場，他們告訴記者，這件事已經引起了廣東省有關部門的高度重視。爲敦促安莪紙廠從根本上根治污染，目前信宜市環保局已責成紙廠停產。
梁局長向記者介紹了正在施工的環保設施進展情況，並表示說，只有安莪紙廠污水排放達標了，才允許開工生產，完全按照國家的要求辦，該關的關，該停的停，沒有別的辦法。目標很明確，就是今年12月31日以前，不達標就關停。
據了解，信宜市安莪紙廠是當地利稅大戶，去年上繳稅收一百多萬元，爲當地解決了二百多個勞動力就業。當地政府面臨着一個痛苦的抉擇，短期的經濟利益和長遠的環境保護之間的矛盾有時難以避免。環境保護的大道理人人都會講，一旦落到自己頭上時某些地方政府卻往往要找出種種理由和藉口，忽視甚至庇護某些企業的污染問題。廣東省信宜市安莪造紙廠的年生產能力僅有4000噸，而國家早就明令，限期關停年生產能力在5000噸以下的小造紙廠，但這個小造紙廠卻何以能生存至今呢？據專家介紹，國家規定的以年產5000噸爲標準是經過嚴格測算、有充分的科學依據。因爲年產5000噸以下的造紙廠根本沒有能力解決自身的污染問題，它無法支付環保設施的運行成本。面對臨近達標的最後期限，安莪造紙廠有能力解決污染問題嗎？我們將繼續關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http://renminba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