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電影《生死抉擇》在中國引起的強烈反響談起。作者認爲,中國官員的貪污腐敗,不能憑一部電影就可消除。貪污腐敗的要害是法治和人治的問題,是權與錢的交易。關鍵在缺乏有效的、獨立的、具有權威性的監督機制。無論如何,貪污腐敗問題已到了非解決不可的嚴重地步,在這方面,中共確實面臨「生死抉擇」。

  最近,中國城鎮和鄉村都在放映一部由上海電影製片廠拍攝的電影《生死抉擇》,中共中央宣傳部門要求各級官員、特別是那些擔任重要職務的高中級官員,甚至包括他們的家屬,都必須觀看這部電影。看完電影之後還要對照自己的行爲和本單位的實際情況,進行認真的檢查和反思,檢查自己和自己所領導的單位有沒有利用職權貪污褻職的現象。許多單位的黨組織動員羣衆觀看這部電影。

  一時間,「京城一票難求」,這部電影的拷貝都來不及供應,創了改革開放以來電影票房的最高記錄。到8月,全國票房已突破2500萬元人民幣,上海放映場次已達到4100場,觀衆達110萬。一部電影如此火紅,恐怕只有文革中的樣板戲和樣版電影能夠比擬。

  這是一部什麼樣的電影?爲什麼紅遍了大江南北?何以有如此大的影響力?電影故事梗概是:中國某個城市的市長李高成在查處該市所屬的紡織廠的經濟問題時,發現自己的妻子捲進了這場貪污腐敗的案子中,經過進一步的調查,又赫然發現這場貪污腐敗大案的主要人物竟然是過去一手提拔自己進入領導崗位的該省省委副書記、主持省委全面工作的嚴陣。一個是自己的床頭人,一個是自己的恩人,這場貪污腐敗案子還要不要繼續查下去,便成爲市長李高成的頭痛的難題。影片把李高成描述成一個生性正直、秉公無私的人物,他決心繼續把這一案子查下去。然而,他遇到了來自老上級、恩人嚴陣的強大的壓力和阻力。

  這時,李高成陷入非常痛苦的抉擇之中:一方面犯案的是自己的親人和恩人,另一方面是國家的利益、人民的心聲和法律的嚴肅;如果繼續追查下去,不僅自己的親人和恩人送進牢房,自己也可能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要麼,同妻子和老上司同流合污,一起進行危害國家、坑害人民的罪行。走後面一條路,既可以保護親人和恩人,又可以大撈一把,落得腦滿腸肥。經過一番激烈和痛苦的思想鬥爭之後,李高成最終選擇了前者,選擇了同犯罪親人和恩人決裂的道路,他把妻子送去自首,並使省委副書記嚴陣受到法律的嚴厲懲罰。

  顯然,這部電影的大背景是中國目前愈演愈烈的貪污腐敗現象,它是中共高層決心整治和消除官員貪污腐敗而在全國範圍內開展的一場宣傳和思想教育運動的一個部分。

貪官污吏越來越多

  中國官員的貪污腐敗自1989年天安門事件以來不僅沒有絲毫的收斂,反而是一浪高過一浪,越來越嚴重和越來越普遍。中國老百姓形容中國反貪污腐敗運動猶如割韭菜,割了一茬,又長一茬,似乎割不完。不僅如此,被揭發出來的貪官污吏人數越來越多,級別越來越高。據中國官方公佈的數字,過去五年裏,經各級檢察機構查出的貪贓枉法官吏中,省部級高幹就有78人、廳局級官員1673人;所查出的貪官污吏中著名的人物從北京市委書記陳希同、副市長王寶森、全國人大副委員長成克傑、湖北省副省長孟慶平、廣東省人大副主任於飛、東莞市委書記歐陽德、江西省副省長鬍長清,到湛江市委書記陳同慶、玉林市委書記李乘龍……人們可以從報紙所公開報道的新聞中輕易地列出一長串令人心寒的名單。這麼多的高級幹部一個接一個的垮了,而且,還有人繼續「勇敢地」接下去,真是前「腐」後繼。革命年代的一首著名詩句「砍頭不要緊,只要主義真,殺了夏明翰,還有後來人」,如今被老百姓戲謔爲「貪污不要緊,只要點子精,殺了成克傑,還有後來人」。

  官員的貪污腐敗激起了中國民衆的非常強烈的憤怒,目前已到了非常危險的地步,如果再不解決,後果不堪設想。正是在這樣一種大的社會背景下,《生死抉擇》電影既真實地反映了中國目前社會狀況,也爲中共進一步開展反腐倡廉運動注入了新的活力。平心而論,中共高層這些年來對官員腐敗現象的打擊和懲治並沒有停息過,其決心不可謂不大,其行動也不可謂不果斷和得力,但是,就是沒有辦法消除官員貪污腐敗的問題,不僅如此,就如前面所講的,貪污腐敗越反越多,這一問題深深地困擾着以江澤民爲首的中共中央。當上海電影製片廠推出反腐倡廉的電影《生死抉擇》時立刻得到江澤民的讚揚。電影是在今年6月完成,7月北戴河中央會議期間,江澤民就調這部電影到會議現場放映,讓參加會議的所有高級幹部觀看,江澤民看後感觸極深,並大加讚揚,要求迅速向全國推廣。於是,各省省委書記立即打電話回省裏,要求宣傳部門迅速組織黨員幹部觀看,並聯系各單位實際進行討論。

  從中國媒體報道的情況來看,這部電影在中國民衆中間引起了強烈的反響。一些即將進行重組的工廠的工人看完電影后直接找到工廠黨委書記,向他們說:「這個電影你們看過了沒有?你們好好看看,你們搞什麼,別以爲我們不懂。」這部電影還產生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結果:上海、北京、廣州等一些城市,舉報官員貪污腐敗案的民衆突然增多了。

發揮媒體監督作用

  然而,在看過電影之後,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是,中國官員的貪污腐敗經過多次打擊和懲治都沒能解決,現在憑一部電影就可以消除了嗎?問題顯然不會那麼簡單,也不會那麼容易。貪污腐敗的要害是法治和人治的問題,是權與錢的交易。經過改革開放20多年,中國反腐敗反貪污的法律也已制訂了不少,對違法者槍斃的槍斃,關監獄的關監獄,但是,就是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其關鍵問題是體制上缺乏有效的、獨立的、具有權威性的監督機制,現在雖然有各級的檢察機構,但這些機構都是在各級黨委的領導之下,難於開展獨立的檢察工作。應該建立一支獨立於各級黨委之外的檢察機構,它們可直屬總理或國家主席領導,擁有絕對的調查和偵辦權力。此外,還應該充分發揮媒體的監督作用,只有綜合治理,才可能會有效果。無論如何,貪污腐敗問題已到了非解決不可的嚴重地步,中共確實面臨「生死抉擇」了。

轉自聯合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