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高行健由講廳左側踏入之後,隨即被來自歐美的媒體以360度環狀包圍著,刺目的鎂光燈讓高行健好幾次睜不開眼睛,不常笑的他,也略帶靦腆地展露含蓄的笑容。
高行健以一身簡單的黑褐色外套現身,中等身材,臉頰略微削瘦。坐在偌大的講臺上,顯得有些孤單。大會安排的德法語雙聲帶主持人做了簡單的開場之後,便請高行健先行談論自己的感想、觀念等,然後接受記者發問。
略頓了一下,高行健一開口,熟軟、流利的法文,便迴盪在大廳之中。以一個東方人的身分,不疾不徐說著法文的高行健,或許太過投入、專注,竟讓人感到些許的陌生。
高行健表示,自小受演員母親的影響,對戲劇充滿著崇拜之情,對文化工作也十分嚮往,他因此接受和大部分中國小孩不同的教育方式。文革之後,他開始寫作、出版,並於70年代末期推出第1部作品。在此之前,高行健偷偷寫下的大量實驗作品,然而全數都被他親手燒燬。「所幸,我總是不斷地寫。」
對於得到諾貝爾獎的《靈山》,高行健表示這本以他自己浪遊中國中部的孤獨之作,「是一本關於中國的作品」。「我對中國文化、中國的傳統,有一個偉大的愛。但是,這是關於中國世紀以來痛苦和受難的愛。」
高行健強調,他不了解,何以人們要破壞這麼豐富的傳統。對照德國納粹恐怖歷史,經歷文革的高行健,仍爲過去感到悲傷、憤怒。「對於這些人類的不幸,我們需要很多的時間去面對、消化,才能在其中得到自由。」
如今高行健入籍法國,許多作品也以法文寫作,在中國和法國的東西兩方之間,如何取得平衡?曾誓言絕對不會回到極權中國的高行健,對於
這個複雜的問題回應說,「我就是中國,中國就是我自己」。長住法國給高行健寬闊的視野,而過去中國的經驗也深厚到足以讓他反芻,一中一西、一古一今醞釀出一個獨特的審美距離,創作有利獲獎的條件,但也讓他的作品屬性及外圍的認同問題,格外成謎。
他的獲獎,也再度讓關心中國文壇的評論家心生疑問,中國當局更批評這次給獎有政治因素的考慮。
對於這個問題,高行健表示,「我從小就痛恨政治,也從不願涉入政治活動。但是,你又必須批評政治,因爲你被他們惡待。」高行健指出,他的作品常被中共過度指涉、演繹,感到不勝其擾。
他說,他只忠於自己的觀念和思想,直到現在得獎對他而言仍是一個「奇蹟」,某個意義而言也是一個無法期待的「宿命」。
至於高行健如何評價他自己和其他中國作家(例如北島)等的問題,得獎是否會因爲作品比其他「中國」作家更具「普遍性」?高行健答稱,「比較的事情,並不是我的工作,評價中國作家的工作,應該由其他人來做。」高行健似乎將這個問題,重新又丟回給中國文壇去處理。
針對得獎之後,是否會刺激到中國文壇的進一步的發展,高行健坦言「不會,因爲中國讀者不太有機會看到我的作品。」對比於1990年由聯經出版的《靈山》,目前已有瑞典文、德文、希臘文、英文以及法文本出版,1989年「六四」之後,宣佈脫離中共的高行健,被中國禁絕所有作品。因此,大陸認識他的人不多,得到諾貝爾之後,才知道有這個人存在。
畫作充滿禪學深度、作品有道教色彩、戲劇充滿著前衛的實驗精神,諾貝爾文學獎加身之後,高行健停筆已久的文學創作,似乎又回到媒體風暴之中。目前高行健才剛完成一出法文劇作,喜愛俄國文學的他,希望有一天能到俄國一遊。
會後,一大羣讀者紛紛衝上講臺要求高行健簽名,及向他致意。夾在推擠移動的人堆之中,高行健當面向臺灣記者表示,他將於明年1月赴臺。
會後,記者詢問中國新華社波恩支社記者對高行健作品的看法,他表示,「我們之前沒有聽過這個人,也不清楚他的作品如何,才會想來聽聽。」演講結束之後,高行健直接到法國館去參加法國館的開幕。(http://renminbao.com)